在月球建造爆米花工厂

主希伯来路米,神米,夸夸转发bot。

老子跟神谈恋爱时你还只是个蛋(旧纪36~40)

36【那个女孩一直站在你身后,可你从不回头。】

 

“你跟路西斐尔做了?”

当我来到巴别塔的顶层时,打开那扇铁门时,门缝里飘出这么一句话。

“你听谁说的?”我抓着扣手稳着自己的身体,努力保持着若无其事的语气发问道。

“大祭司。”他卖队友倒是卖得非常爽快,“而且我还知道你在下面。”

“这件事也是他告诉你的?”我感觉自己的每一牙齿缝间都冒着杀气。

“不,这是我猜的。”他一脸淡定地继续说道:“在考察过大量的样本后,我基本可以确定一个事后做出踮脚吻恋人这种事的人不会在上面。”

“那是因为他成年了!他突然就成年了!我吻他的时候根本没反应过来……等等,这事你又怎么知道的?!”


那天回去以后,我越琢磨越觉得自己是个傻,把我这么多年来积累的脸面都丢光了。更重要的是路西斐尔这家伙尝到了甜头,明里暗里的询问我什么时候再来一次,如果不是因为我和他刚复合,得尽量哄着他,我早就把他按在床上让他认清现实了。


“嗯,他成年了。感谢你又告诉了我一条有价值的消息。”拉菲停下手上的动作,抬眸淡淡地扫我一眼,“以及也感谢你再次证明了爱情可以让人变得冲动和愚蠢这句话在某些人身上是成立的。”

我气结,正想反驳他几句,他却又开口了。

 

“其实在下面也有在下面的好处。”他说,“你起码不用担心有一天你把他干死了。”

 

这句看似喜感的话经他之口就变得有点悲凉,他说这句话时像是刚喝过一剂冰凉的草药。

我这才发现他在编花环,角落里也堆了一些花环。那些花环上的花大多都已经枯萎了,随意地摆放着,蒙着一层薄薄的尘埃。

近一百年来他的状态变得比以前好了,不再只是面对着墙不说话。他慢慢地恢复过来,变得跟以前一样,跟他说话时他也会不时地讽刺我几句,继续完美地诠释着目无尊长这个词的含义。

可他身上的确发生了变化,一种我说不上好坏的变化。

 

“你的花从哪里来的?”突然不知该如何开口,我最后只问出了这么一句。

“总有法子带进来,你知道其实这次的门禁并没有多严。这个没什么好说的。”他忽略了我语气中的不自然,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

“你还没告诉我,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我当然也就从善如流地顺着这个说了下去。

“当然是先能瞒他多久瞒多久,你知道他现在成年了,所以我打算直接先按我们的办法把他绑了……过一段日子按他的想法正式地办场婚礼,然后等我有了孩子……对最好是我生,然后再告诉他我是谁……”

“等到那个时候,他就不敢轻易跟我翻脸了。再说了,我都能给他生孩子了,他肯定也知道我是真的喜欢他。”

这是我想过的最可行的办法,任何情感都可以被时间冲淡,不管是爱还是恨。

拉菲听了我的话后却沉默了。

“我问的不是你跟路西斐尔怎么办”过了一会儿,他摇头,“我问的是你跟图兰朵该怎么办?”

“图兰朵?”我有些疑惑地看着他,“跟她有什么关系?”

他猛地抬头,万年不变的面瘫脸上居然浮现出吃惊的神色。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知道什么?”

“全天界都知道图兰朵喜欢你,我还以为你清楚。”

“怎么可能?”我笑了,“图兰朵跟我只是普通的床伴关系。她不喜欢我。”

“是,普通的床伴关系。”他加重了普通两字。

“她知道你喜欢喝多浓多少温度的咖啡,她见你的时候会故意穿你们第一次约会时的长裙,她只有跟你说话时表情才会变得妩媚,其余时候她都圣洁得跟那个见鬼的伊万杰琳一样……最重要的一点,作为整个天界最美丽的女性她的追求者可以从阿斯加德排到罗德欧嘉,然而她只跟你做,其他人她连一根手指也不让碰。”

他的语气说不上激烈,却带了点责备。

“也是我忘了提醒你……这些年来,你在这些事上的确变得迟钝了。”他的语气缓和下来。

“图兰朵是一个好女孩,我希望你不要犯下令自己悔恨的错误。”

他的语气里突然浮现出一丝僵硬,我抬头看他,发现他面色如初。

我离开时,悄悄望了他一眼。他没有发现,他正盯着手里的花环,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回到梵蒂冈我的府邸里,我从地下室里取出了一盒东西。打开盖子,那两条银色的手链躺在天鹅绒的垫子上,它们交缠在一起,我的手指轻抚上它们,隔着那冰冷的温度仿佛又触碰到那段峥嵘的岁月。

这两条手链曾经属于我的父母。他们分别是那个时代亚特拉家族的两个最耀眼的天才,一开始他们互相竞争彼此仇视为了争夺下一任族长之位不死不休。后来战争爆发,时局动荡,那两个少年便放下对彼此的成见,发誓要相互扶持着走过最黑暗的岁月。

我无法想象其中有多少坎坷,可他们最后还是相爱了。

后来他们相爱了很久,直到其中一位死亡。

我一直以为父亲讨厌我,因为我夺走了母亲,直到亚特拉的大本营被北神族的铁骑攻破的前一个晚上。

他抱着我,很久很久。那是他第一次拥抱我,可我却并不开心。

因为我那石头一样的父亲哭了。

“米迦勒,活下去,不要想报仇,活下去……”他不断地亲吻我的脸颊,滚烫的眼泪便滴落在我的眉毛,鼻子,和眼睛里。

他把手链从手腕上取下来,缠在我手上。我的手腕很小很细,他便绕了很多圈很多圈。这个过程里他的手一直在发抖,还在壮年的他突然就苍老得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我因为没有翅膀,所以和普通平民们一起混出了城。出城后我就开始跑,一直跑到很远很远的没有人的地方,才回头遥望那远方渐渐燃起的烽烟,失声痛哭。

很多人都知道我疯狂地恨着北神族,很多人都以为那是因为我深爱着亚特拉这个姓氏。

其实并不是。

只是因为我第一次察觉到他对我的爱,第一次感受到家族的分量的时候,却是在他们快要被毁灭的前夕。

 

现在这对手链属于我,它们的身上有着时间的锋芒,样式简单,却美得炫目。我看了一会儿,又把盒子盖上,轻轻地放了回去。

我想我注定该跟我爱的人共享它们,可不该是现在。

我得有重要的事要处理。

 

“这次你没有穿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那条长裙。”我对图兰朵说。

她听了这句话似乎很高兴,施施然地坐在我身旁。

这是在梵蒂冈的一个公园里,梵蒂冈是有夜晚的,我们坐在长椅上,凉薄如水的月光洒下,月光里,她的脸比银月还皎洁。

“您很久没有约过我了,殿下。”她似乎有些兴奋,尾指不停地绞着滑落在她肩膀上的一绺黑发。

“您这次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沉默,过了一会儿,我才开口。

“图兰朵,我有喜欢的人了。”

她的手指滑落在膝盖上。

“所以呢?”过了一会儿,她歪着头看着我,“您有喜欢的人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正想说话,她又急切地开口,似乎不想听见我发声。

“就算你有爱人又怎样呢?我们是暗天使,即使有爱人你在需要我的时候依然也可以跟我做爱,你不需要我的时候我也可以像是一个泡沫一样消失掉。”

“我们的相处并不会有什么不同,不是吗?”

她的语气可以说是很冷静,如果忽略她忘记了用敬语这一点。她微微抬起下巴,下颌的曲线脆弱又骄傲。

“你说对吗?”她的眼睛亮得骇人。

我却摇头。

“图兰朵,你是一个很好很优秀的女人。”我把语气尽量变得温和,“我不希望你因为我耽搁了你自己。”

她愣愣地看着我,似乎听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抱歉,一直没能体察到你的心情,是我的失误。”突然有些不忍心看她的表情,我扶了扶面具。

“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补偿你,但只要你提出来,我会尽量满足。”

“除了身体。”

她的眸子渐渐地熄灭了,像是有星星渐渐没入云海里。我叹气,将披风披到她肩上。

“夜里有些凉,我想我得先走了。”

有些感情当斩则斩,容不得半分犹豫。所以我狠下心转身离去,打算让她一个人在这里静静。

“米迦勒。”她却叫住了我,这是她第一次直呼我的名字。

“再抱抱我吧。”她的声音有些颤抖,“这是我最后的要求。”

我转过身,她把头埋在我胸前,我的胸襟便洇开一片深色的水渍。

“您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碰面吗?”她似乎是在微笑,可她却的确在落泪。

“你说你要我做你的床伴,我便要求你先回答三个问题。”

她沉默了一会儿,像是陷入了回忆。

“有什么东西入夜的时候生存,天亮的时候死亡,却可以照亮黑暗。不是实物但却是哀伤的人渴求的?”她的声音突然变得缥缈。

“希望。”我轻声回答。

“什么东西让朽木开花,荒漠逢春,让水填满一个泥坑,让沙填平一片海洋,却总是出现在传说里?”

“奇迹。”

我们就照着记忆中的样子一问一答。那些从天空洒落在地上的月光在这一瞬间仿佛又要逆流到天上,时间倒退到我们相逢的那一刻。

她的肩膀剧烈地抽动了几下,她抬起头来,那双浸润着泪光的黑色眸子便盛满了我的影子。

“最后一个问题。”

“他像是从烈火里诞生,却比冰还寒冷。可当我的心脏跳动时,他便会熊熊燃烧起来,他可以救了我,却也可以轻易毁灭……”

“他是谁呢?”

这并不是记忆里的那个问题,我便沉默地等待答案。

“是你啊……”她突然笑了,她像是在水里微笑。

“你是一个怎样温柔的人啊,可你却从来都没发现这一点。那时的我绝望得不得了,没有力量徒有美貌,一群男人出价着想要我的身体,我只能用靠这种伎俩拖延些时间……如果不是你突然出现,宣布我是你的女人,我也许已经被……”

“不是的,图兰朵!”我急切地打断他,“你是自由的,并不属于谁!现在的一切都是你自己努力得到的!”

她却摇头,双手抓紧我的衣服,然后把脸继续埋在我的胸上,她在我怀里微微颤动,像是一只脆弱的蝴蝶。

“你知道吗?米迦勒殿下。”她的声音闷闷地传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睡着时会变得不像是自己。”

“我很害怕,有时候我会觉得现在的我才是别人的梦,这样的感觉很可怕,有时都快把我折磨疯了。”

“可是我发现,梦里的我和醒着的我,有一个共同点。”

“米迦勒殿下,不管是什么时候,我都喜欢您,非常喜欢。”

她说完这句话,便渐渐地放开了我。我目送着她离开,她的头花在夜风里微微摇晃,像是在告别。

 

“路西斐尔,路西斐尔,你猜猜我在哪里?”我从后面捂住路西斐尔的眼睛,笑得一脸灿烂。

“别闹。”他微微提起嘴角,握住我的手,然后把我扯到他身旁。

我便坐在他旁边,看着他在纸上一笔一笔写下漂亮的字体,等他落笔,我才再次开口。

“你还记不记得我说我要送你成人礼?”

“记得。”

“不过,你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我才能送你。”

“什么问题?”

我收敛起笑容,认真地望着他。

“路西斐尔,你愿意跟我结成伴侣吗?”

 

基友说我以后不写耽美可以考虑进军小言界。啊如果我写小言,大概琳达会是女主性格,图兰朵会是女二性格【我偏爱女二不服打我】。米爸妈的故事我想以后原耽可以用。再告诉你们一个悲伤的消息,这可能是寒假的最后一更,明天我就要远行当现充了【深沉脸。】老规矩,预告一会儿发乐乎,你们别忙着哭啊QWQ。

 

37【他是路西斐尔】

 

最近的一切事情都好得超出了我的预料。

那天他点头了以后,我直接把隔光的斗篷往他身上一套,然后带着他回了我的故乡。

并不是亚特拉的发源地,去往那个地方的道路已经因为空间坍塌消失了。我带他去了世界树的底部,那座被神遗弃的王城鹅摩拉。

那座城其实也被毁灭了。那一天黑色的寂灭气息撞开尼伯龙根的大门,被神座庇护了的我们目睹了万千生灵被黑色的海洋无声湮没的惨状,而多年后我再次踏足这片死寂的大陆是,昔日的王城已经变成了一滩白沙。

我大概从那时真正的意识到,我身上的一部分东西永远留在了这座死去的城池里。

曾经在这座城里发生过很多故事,很多都与我有关。

在这里生活的那段漫长的岁月,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时候,而我那时还是一个冒失胆大的毛头小子,追逐索多玛的时候会一不小心触碰到龙巢,捧起圣杯时会一个大意把它的水晶底座摔破一个角。

旧世覆灭后,我在两百年里以疯狂的速度苍老,大概是因为那些把我当顽童一样纵容的人,几乎都死了。

而活着的,也不再会纵容我。

 

“就是这里啦,就是这里!”我踩着世界树的枝干滑下,一路上在树皮里残留的冷光被风刮起,随着气流在我的身边盘旋着飞舞。

路西斐尔仰头望向我,他含着笑,点点冷光倒映在他眼里,湛蓝的眼里仿佛掀起了一片星海。

我滑到他身边,一脚踩在地上的枯枝败叶上,转了半个圈平衡了一下身体,那些枯败的树叶被我一碾直接成了灰,冷冷的光点里,灰白的尘埃轻轻飞起,又缓缓落下。

“这就是世界树啊。”他的语气有些感概,我转头看向他,他依然保持着仰头的姿势,神情很专注,很认真。

“它以前一定很漂亮。”

心里涌起了一股热流,我突然想大声告诉他很多事。

想告诉他世界树曾经是人们无法想象的繁茂与粗大,每一根枝干上托起一片大陆,每一片树叶上运转着一颗星辰。

想告诉他树梢顶是北神族,现在他们的领地被我们踩在脚下。想告诉他树干中间,东神族那里三十三片树叶是三十三重天阙,与他们毗邻的是奥林匹斯山,偶尔会有花朵从那座山上飘下。

最想告诉他的还是西神族的那颗星星。那时候我们叫夜煞,住的地儿被称为深渊,无论是金乌还是其他星辰的光都到不了那个地方。那本来会是一片没有生命的死地,可有一颗不属于任何一片树叶的星星总会在特定的时间从至高的北方滑下,一年一次,从未失约,直到它与巨鲸同归于尽。

想告诉他我多么想念那颗星星,还想告诉他那颗星星有一个跟你一样的名字。

那些让我无比怀念的事,现在只要稍微一想,心中的热血就变得滚烫,然后便升腾起一种说不清是甜还是酸涩的味道。

可当我张嘴时,那些汹涌在胸膛的言语却如同潮水般褪去。

“对啊……这就是世界树。”最后我说,一朵枯萎的花朵飘落到我眼前的土地上。

“你还没告诉我你要送我什么。”他含笑着侧过头来看我。

他并不问我我为什么要把他带在这里来,但他的眼神告诉我他什么都明白。

他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也不知晓我的过去,可有时我会觉得他会是最了解我的那个人。也许这只是一种错误的判断,可这种错觉却让我久违地感到安心。

于是我便拿出那个小小的黑色盒子,小小的盒子里有两串银色的手链。

“路西斐尔,你知道吗?在我生活的那个年代里,和平时期短暂得如同划破天际的流星。神皇们互相征伐,无止境地互相厮杀,前一秒可能还在谈判桌上把手言欢,后一秒就拿起武器砍向对方的头颅。生命卑如草芥,硝烟永不弥散。”我把头靠在世界树的树干上,眯着眼,透过那稀疏的树枝,隐约间又看见了过去那片被战火烧到沸腾的天空。

 

战士们背井离乡远赴战场,格局紧张时间紧迫他们甚至来不及跟心爱的人多说几句话,于是在离别的前一刻,情侣们将手链套在彼此的手腕上,以此来表达至死不渝的忠诚与爱。

暗天使相信,戴上了手链的情侣们,即使其中一方死亡,他的灵魂也会被牵引到那个为他戴上手链的人的身边。

“这个仪式的意义在于绑定对方的灵魂,而我们称它为菲尼德斯之约。你知道,我们的民族占有欲极强,所以这个誓言一旦立下连死亡都无法斩断。手链的意义不仅是‘套住’的意思,而且也是‘即使我死去也要带走你’的意思。”

我把手链一圈一圈地缠绕在他的手腕上,缠绕到一半,我抬头冲他笑笑。

“路西斐尔,我是认真的。所以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他没有回答我,而是低头将另外一条手链系到我手上。他的动作很轻,低垂的眉眼很温柔。

刚把手链戴好,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却又一把搂住了我。

“我们这样就算是订婚了?”他的声音很平静,身体却有一些轻微的颤抖。

“……不止订婚,其实暗天使没有结婚这一说。“我笑了一下,捏捏他的手,“但我们以后有时间,可以按你的想法来一个光天使那边的婚礼。”

他沉默了一会儿,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我很高兴,伊撒尔。”他在我耳边说,把我搂得更紧了一点。

“我很高兴。”

他又喃喃道,这次他的声音却变得有一点酸涩。

“可为什么……我还是不觉得,你属于我了呢?”

我沉默了一会儿,张嘴,他却摇头。

“有人告诉我说你是一个在黑夜里行走的战士,我做过最坏的打算,我也知道我并不能要求你对我毫无保留。”

“可是我还是想要知道一点更多关于你的事。”

他的手指穿过我的短发,眼眸深处像是有光析出。

“我想知道你的下一片,下下一片……那些你将会奔赴的战场在哪里。”

他顿了顿,手指轻轻地触碰我的脸颊,冰凉的触感沿着皮肤向下延伸,像是有眼泪从那里滑过。。

“伊撒尔,要是有一天,你不见了,总得有个人来找你不是吗?”

“ 我总得知道去哪里找你。”他定定地看着我。

“起码我得知道你埋在哪里。”

 

他说完,这个世界便突然起了风。

在来自黑夜的风他宽大的斗篷上下翻飞,在他的身后,世界树的的枝叶如雪纷落,挟裹着的冷色光点被冲散在漫无边际的黑夜,那个瞬间,我仿佛听见了灵魂的回音。

 

于是我生出了一种强烈的冲动,我握住他的一只手,转身面向黑暗的某一个方向。

“希尔顿将军,隆美尔将军,我在这里并不是想要询问你们的意见。”

寂静的旧世里回荡起我的声音,在纷落的枝叶里,我表情肃穆地举起他的手。

他明白了我在干什么,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我将否决你们一切的否决,我将坚持自己一切的坚持。”

“我今天站在这里,并以我的灵魂与生命起誓,菲尼德斯之约会把我们永远联系在一起。他将成为我生命的伴侣,唯一的爱人。他将会是唯一一个可以埋葬我的人。而他在哪里死去,我也会把自己埋在同一个地方。”

“希尔顿将军,隆美尔将军。这是路西斐尔。”

我的声音突然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

“爸,妈,他是路西斐尔。”

 

【小剧场】一些之后的事。

一翻激烈运动后,他们并排躺在世界树下,开始聊起了未来。

“小天使啊,以后我们要是有孩子了,你喜欢什么名字呢?”

“玛门。我希望他是暗天使。”路西斐尔说,“你呢?“

“暗天使才不会叫玛门呢,要叫也叫哈尼雅嘛。这名字听起来勇敢美丽善良,跟我一样。”米迦勒一困起来嘴巴就开始暴露本性地犯贱,他打了个哈欠,继续吐槽道:“这么散发着铜臭味的名字,缺钱缺到一定地步,才会喜欢啊。”

后来发生了一些并不有趣只让人感到疲惫的故事。

于是他们都不再记得这件鸡毛蒜皮的小事。

八千伯度以后。

“伊撒尔,如果你有孩子你想给他去个名字呢?”

“玛门。殿下您呢?”

“我想他叫哈尼雅。”

“勇敢,美丽,善良吗?”褐色头发的少年笑容有些青涩,“就跟路西法殿下您一样。”

 

 

 

这次跟上次一样,小剧场是我很想写的正文,但写进去就破坏正文最后我那点很喜欢的感觉了。“并不有趣只让人感到疲惫”改编自《择天记》里的一个句子。大家食用愉快,要开始最后一个副本撸。

 

38【恶意】

七重天 圣浮里亚 圣殿

四十九层汉白玉阶梯上是被烟霞缠绕的神座,神座上此时上并无一人,创世神化为意识体前往宇宙深处。

周易盘膝坐在第十三块阶梯上,他低头看着安置在自己膝头上的星盘,在上面金沙缓缓旋转,一会儿演绎出星云,一会儿崩散为星海。

神座上突然传来声响,周易没有抬头,他收起星盘拂袖起身,端正地向前行礼。

如果米迦勒在这里,一定会非常惊讶。周易在他的印象里从来都没心没肺不正经,可此时这个男人的眼眸深沉得如一片无边无际的大海。黑色的长袍包裹着他有些消瘦的身体,他站在雪白的阶梯上,明明是风一吹就倒的身板,却让人想起一块坚硬地矗立在海潮里的黑色礁石。

“你的观察结果呢?”神座上的声音仿佛来自广袤的宇宙,略显缥缈却又深不可测。

周易缓缓抬起头,黑色的眼眸里仿佛有潮水起落。他的情感出现一瞬间的波动,但很快恢复了宁静。

“金星已经进一步侵蚀了夜星,命盘显示,它完全褪为灰色。回归的轨道洒满了晨星的光辉,巨鲸已经无力回天。”

创世神沉默了,却没有太久。

“你算一算,他还有多久走向消亡?”

这句话神说的很慢,很慢,就像是在刻意控制着什么。

周易的回答却很快,但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垂下,也像是在故意躲避什么。

“最多两千伯度,他的灵魂就会被净化为苍白。”

这对现在这个世界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消息,周易想。

他等了很久都没有再听见神的声音。

但他能感受到神还在神座上,他也明白神为什么沉默。

曾经有一个人设下了一个对生命毫无善意的局,将天地作为棋盘,把苍生作为棋子,然后把一切生灵都算计了一遍,包括他自己。

周易第一次窥到真相后很是茫然,他想,你怎么可以这样啊……

西神族的大祭司突然有了一种强烈的冲动,一种想要去责怪一个人的冲动,却发现自己能出口的大概也只有一声叹息。

 

突然,一种玄妙的感觉使周易抬起头。

耶和华依然坐在神座上,他也抬头望着什么,表情有一些凝重。

周易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星辰的虚影出现在圣殿的穹顶,紧接着圆拱形宫顶像是从中间被一种力量生生撕开,狰狞的裂缝颤动着迸裂为裂口,裂口后宇宙睁开了它的眼睛,浩瀚的星海暴露无遗。

一刹那间,万物俱静。

宁静并没有持续多久,飓风在天穹里掀翻星海,狂暴的风拖曳着天空的一角挟裹长河的气势落下,星辰拖着烈焰暴雨般砸向地面,金百色调的圣殿被浸染成末日黄昏般的颜色,炙热的气息已经烧到近前。

面对这般可怖的景象,神遥遥地向上伸出手,然后猛地握紧拳头,于是那来势汹汹的群星一瞬间爆裂。而它们的爆炸也没有声音,一切都像是在异空间发生的一样,圣殿里寂静得可怕,星辰的碎片无声而缓慢地在空中翻飞,燃烧的火焰逐渐熄灭,褪为雪一般的白色。

周易依然保持着仰望的姿势,刚才那些异动没能够惊起他一丝表情。

他的眼里正倒映着那块空缺了的天空,而那片原本属于室女座的地方,此刻又隐隐约约透出新的光点。而他的眼眸也越来越亮,仿佛里面也有星辰正在生成旋转。

 

过了许久,异象消失,四处掉落的碎片化作苍白的光点凝结成原本的模样,圣殿上方的裂口两边渐渐向对方靠拢,一切都在恢复原状,这是耶和华在动用神力修改法则,否决着刚才一切的发生。

 

周易低下头,发现神正微眯着眼睛看着右边空无一人的银座,那双冰蓝色的眼眸深处竟流露出深深的疲惫。

 

四重天 伊甸园

“殿下,异变大概发生在凌晨两点左右。”

情报局的副局长休斯将一份报道单递给我。我仔细瞄了瞄那蛇般扭曲的曲线,再环顾了一下周围的状况,眼角狠狠地抽了抽。

伊甸园内除了生命树外的树木在一夜间枯死,百分之九十的植被沦陷为一滩白沙,腐败的味道弥散在各个角落,闻着让人胃酸直往上涌。

“殿下您不用担心,部长已经带人前往暗界侦查原因了。”

“什么?”我猛地转身,声音猛地拔高,“谁去侦查了?“

“我……说,图兰多部长她……带人去旧世侦查了……”休斯一惊,说话都变得有些结巴。

“她带人去侦查了?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不先上报?”

“部长……部长说这种小事……不用劳烦您……”

“小事?!室女座死了这么明显的事你们看不出来吗?!”

心里泛起一种莫名的怒火,我把报告单摔在他脸上。休斯明显愣住了,但作为受过特殊训练的军人他很快就理解了我的意思,于是他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

怨皇不会死去,除非有新的怨皇诞生。而新生的怨皇往往强大异常,不做好充足的准备贸然前往就是去送死。

“我马上派人去救援!”

我没有搭理他,直接掏出通讯器与图兰朵那边联系。通讯器接通,羽毛那边却只传来刺耳的杂音。

我暗暗地骂了一声,然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马上去联系γ,Θ,让他们……”我还没吩咐完,一道神谕突然自天空降下,金色的卷轴在我眼前展开。

“速来圣殿。”

 

“伊甸园的事我知道了。”

“是的陛下,新的室女座已经觉醒,而我们有一个神名者在不知状况下前往了旧世,我现在正忙着组织救援与镇压工作。”因为时间紧迫的原因,我的口气有些生硬。

“你会亲自去吧。”他淡淡地说道。

“当然,我现在就在着手于这件事,如果陛下没有什么要紧事的话……”

“让路西斐尔和你一块儿去。”

圣殿里唱歌的那几只夜莺仿佛停滞了一秒。

“陛下……您没开玩笑吧?”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是一个光天使!他去旧世一旦暴露就只有拖后腿的份!”

“技术部的隔光材料很好,你不是试验过吗?”他的声音不咸不淡地传来,我一愣,然后被噎得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来。

“叫他去不是没有理由的,大祭司和我都感觉到了旧世里有所罗门的气息。”

“所罗门……”一听见这个名字,我有些失态地大吼出声,“它又出现了?”

所罗门,据说也是尼伯龙根的大门。门的另一边通往那传说中的第十层地狱,而有人坚信,那也是怨的发源地。

所罗门迄今为止只出现过四次。第一次它出现时,门里射出了九枝带着黑色火焰的箭矢,它们射灭了东神族的九个太阳,间接地造成不周山的倒塌与东神族的由盛转衰,而本来唯一的通往神座的神道因此被砸为四条。这次大异变被称为天谴,世间开始流传末日将临,只有得到神座的神族才能免于上天的大清洗,这也为诸神之战埋下伏笔。

第二次它出现时,怨这种生灵第一次在大陆上现身,不少本该死去的事物以极端的方式存活子在黑夜里,遇到活物便进行无差别的杀戮,造成了数以万计的死亡。

第三次它现世时,门只开了一条缝,里面飞出一滴水,掉落在地上变成了一片汪洋大海,巨鲸的影子从大海里升上天空,几乎所有的星辰都被覆灭,约拿的长夜开始,直到光耀晨星以自爆的惨烈方式与巨鲸同归于尽。

而最后一次它现世,旧世覆灭。

我只见过它的后两次出世,每一次都给我留下难以磨灭的阴影,而那铺面压来的死寂气息可以瞬间击溃人的斗志。所罗门后是传说中只有死亡的事物才能去的尼伯龙根,而里面到底有什么是从古至今为此学者们争议最多的话题,但有一点可以确认——它跟怨以及巨鲸之间有很深的联系,并且它的每一次出世都会给世界带来巨大的灾难。

 

“只是感觉到气息,不一定真的会出世。”

“那好吧,就算是所罗门,那为什么要把路西斐尔也带去?”我有些苦恼,手不自觉地揪了揪头发。

可耶和华的理由让人无法反驳。

“光耀晨星的光元素很特别,那对怨来说既是最甜美的珍品,也是最致命的慢性毒药。如果所罗门想要现世,那么光耀晨星会对它有一定的压制作用。”

“你的任务很简单,猎杀新的怨皇,顺便带他在旧世我感受到气息的地方走一遭。”

这个理由很充分,我也没有时间再去考虑其他东西,当即退出圣殿去准备马上要开始的行动。

后来我才发现我那时的脑子其实并不冷静,忽视了很多东西。

 

比如耶和华语气里的那一点隐隐的颤抖。

再比如耶和华对路西斐尔的称呼。

 

他没有再把他描述为以晨星碎片为基础的光天使。

他称他为,光耀晨星。

 

诶嘿嘿最后一个副本开始撸,要大爆设定。【光耀晨星的光元素很特别,那对怨来说既是最甜美的珍品,也是最猛烈的毒药。】所以你们现在应该知道了复活光耀晨星是为了啥子,尽情地感受一下来自亲妈的善意吧!

 

39【信条。】

我在旧世入口看见了已经整装待发的路西斐尔。

摇摇地,他向我行礼,我向他点头,然后我们一同乘着龙跨越金伦加鸿沟。

由光明进入黑暗是一个渐变的过程,阴冷的气息一点点从黑夜压来,阳光一寸寸从眼前褪去,温度渐渐下降,就像是被龙翼带起的风吹走了一样。

浓厚的夜色很快遮住了双眼,暗天使们纷纷点燃火折子,白色的火苗喷出一簇又一簇冷色的光点。我微微侧过头,发现路西斐尔四下寻找着什么,他借着惨淡的白光,目光轻而快的跳过每个人的脸,唯独没有看我。

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我下意识地扶了扶面具。

这次参与行动的有七个神名者,除了我之外的六个分别带人离开,他们的任务是对室女座进行地毯式的搜索,并在有能力的情况下进行围剿。

而我的工作则是带着路西斐尔去往所罗门可能现世的地点。越往旧世深处走怨的感官越是灵敏,也许只是他不经意间漏出去的一缕金发都能吸引到方圆十里以内的怨们,所以一路上我们遇见了几波怨,虽然解决起来不太难,可是还是大大地拖慢了我们的速度,直到五个时辰过去我们才来到了第一个目的地。

我下令停下,示意在这里扎营休息。组员们纷纷跳下龙背,开始收拾起来。刺鼻的气味钻入鼻腔,那是组员们在营地周围撒下的特殊的药粉,魔法阵一环套着一环,帐篷一个挨着一个。暗天使在营地中间升起了篝火,这篝火也是冷的,但光却很明亮。这是为那些黑荆棘病症稍重的暗天使准备的火,看见光总会让他们的心情好些。一个个暗天使围着火挤着着坐成一圈,明灭的火光里浮现出一张张苍白而沉默的面容。

我咬着笔在敞篷里的桌前计算着怎样的路线才能更节省时间,直到帐篷外负责传话的暗天使通知我有人找我,我才从繁杂的运算里抬起头来。

“路西斐尔殿下离开了营地,不过我们有派人跟在他后面。”进来汇报的暗天使这么说,那是跟了我几百伯度的副官泰勒。

我有些怔忪,沉默了一会儿,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披风。。

“殿下您要去哪里?”他在后面叫住了我,声音不知为何有些忐忑。

“我去看看路西斐尔殿下。”

背后突然响起了重物着地的声音,他突然“噗咚”一声跪在我面前。

 “殿下,这是我的心里话!我们都很不喜欢路西斐尔,但殿下您一定要冷静,您不能再因为他惹怒陛下了!”

我不由地抖了抖。

“我知道殿下您心里不待见那只见鬼的白鸡!我也很讨厌他!我有时候也恨不得把他宰了!”

他无视我完全茫然的目光,越说越亢奋,说到“把他宰了时”,他居然还特生动形象地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可是殿下!这里不行!这里除掉他虽然很容易,但是事后殿下您必要受到陛下的谴责!这样一来,你们复合的机会就……哎哟!殿下您为什么要打我?”

我收回了手,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这小样居然还给我摆出一副委屈的表情,看来我平时的确太惯着他,让他连说话的度都拿不清了。

责怪的话刚要说出口,我又突然意识到,他说的话又何尝不代表了光暗两界对我和路西斐尔关系的看法呢?

原来在外人眼里,我们的关系已经恶劣到了这种程度,即使是离我比较近的泰勒,也认定我在想方设法地除掉他。

我变得有些烦躁,眼不见心为净地背过身径直走了出去。

“殿下……殿下您要去哪里?”副官孜孜不倦地在后面不断地呼唤我。

我懒得搭理他。

营地外茫茫的夜色仿佛压在心头。我感受着空气中隐约的光元素波动,然后一步又一步地踏在他走过的道路上。

那个浑身包裹在黑色隔光斗篷下的天使坐在一块灰白的岩石上,他正仰头望着天空某一处,就好像那里有一片星海似的。

我停下步子,突然拿不定主意要不要上去打招呼。

其实打招呼是没有必要的,出来找他也是没有必要的。我们的关系本来就很糟糕,上个星期,不就是前几天,他还暗暗地组织着一帮光天使抨击过我的民族主义,如果我不想暴露,我现在应该继续呆在帐篷里对他不闻不问。

可今天的我做不到这一点。

也许是因为我突然想起,从开始到现在,我还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

 

“米迦勒殿下。”他发觉了我的到来,起身向我行了个礼。

我颔首,顺势走向他,但在离他两米的地方停住。

“路西斐尔殿下,你在看些什么?”

 “光耀晨星。”出乎我的意料,他却给了我这么一个答案。

“我对它很感兴趣。”

“哦,是因为殿下你的力量本源来自于它吗?”

“不全是。”他似乎回忆起什么,脸上露出微笑,“小时候听别人讲过关于它的故事,那个人很喜欢光耀晨星。”

看着他的表情,我内心一凛。在现在的我面前,他从来都只是戴着客套的表情,似乎也只有在我是伊撒尔的时候,我才能拥抱到真正的他。

而他现在的微笑,让我有了一种想要去确认我的面具还好好戴着的冲动。

“路西斐尔殿下,你今天似乎要变得开朗许多。”心里有些不安,但我依然不动声色地试探道。

“是吗?”他微微侧头看我,“也许是因为我只是想多多了解暗天使这个种族,而元帅您是暗天使的楷模,所以我很想知道您的看法。”

“您想了解暗天使?”我悄悄松了一口气,却又有了一点隐隐的失望,但我的语气依然没什么情绪。

“人总会想要去了解他爱的人。”他埋下头去看手腕上那条银色的手链,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而且殿下您应该知道我想要了解谁对吗?”如同寒露滚过刀尖,他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他抬头望向我,在漆黑的夜里,我居然看见他的眸冷冷地闪烁着光。

即使是身为米迦勒时,也从没见过他这样的目光。他在我面前一向隐藏得很好,挑不出一点一丝的不敬,可此时他却锋芒毕露,像是一个孤注一掷的赌徒,带着将一切筹码抛出后的无所畏惧。

我不知该如何反应,只有静静地等待他的下文。

“米迦勒殿下,”他的眼神透着一股摊牌后的冷洌,“我并不是一个大度的人,但我可以为爱的人做出一些牺牲。可如果有一天有人伤害了我珍视的东西,我不保证我会干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比如曝光在我出生以后一份没有来得及销毁的实验数据。”

这句话下来,只需要一秒,我的脑海便完全炸开了。我像是一个被拆穿谎言的孩子,内心只剩下张皇与茫然。

他知道了?他什么时候知道的?他怎么知道的?

内心涌上太多疑问,可我的第一反应却是想张嘴去解释什么,可理智又马上提醒我,我现在没有立场去解释。

于是我便只有一言不发,沉默地承受。

“我相信这份数据公之于众后引发的社会舆论即使是您也无法承受。我也发誓过不会原谅那个始作俑者。可是正如我所说,我现在可以选择性地遗忘这件事。”

他突然笑了,笑得很讽刺。

“不过在说明我的条件前,我还是要先提醒一下米迦勒殿下,如果我在旧世出了什么事,那么这份数据在第二天会在各大光天使报刊上公布。”

“所以你想要什么?”我听见我的声音,但它们那么机械,不像是我的。

他慢慢地收敛了笑容,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很简单。”

“第一,不要派他去旧世执行任务,也不能让他去危险的战场。”

“第二,如果他自己闹着要去,那么如果他受伤了优先医治他,如果有逃生的机会要优先让给他。”

他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声音突然有些颤抖。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如果他战死了,哪怕只剩下一根头发,我要您倾尽全力地把他带回来。”

他说完条件,便静静地等着我的答复。现在没有风,他的斗篷却轻微地抖动着。

突然就冷静下来,我移开我的视线,抬头仰望黑色的天空,那片广袤而荒凉的地方。

“路西斐尔,你知道我们为何会把光耀晨星当做信仰吗?”

等了一会儿,那边没有声音,我便继续说了下去。

“曾经在旧世,所有的星辰都是固定在树叶上的,它们千亿年静止在天空中的某一块地方,没有新意,没有变化,洒下的光辉都枯燥无味得如同一滩死水。”

“而那时人们相信每个人的命运就如同那天上的星星一样是注定的,无法改变。但直到有一天,‘维纳斯’诞生了。”

维纳斯,光耀晨星最古老的名字。

那是一颗自由的而骄傲的星辰,它不依附任何一片树叶,独自高悬在极北之地。在每一年的某一天,它又会从极北之地坠下,拖曳着火焰砸向深渊,一路破坏掉大片的树枝,扯落大把的星辰,它掉落的轨迹没有规律,今年砸向这一片,明年砸向另一片,如果说世界树象征着世界,那么它就像是故意跟世界作对一样。

“所以信仰该是什么呢?信仰就是那些可以帮助你贯彻自己信条的东西。夜煞在它身上感受到了那与天地为敌的决心,每次在疲乏的时候看看它,我们便会觉得自己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而我之所以想要告诉殿下这一点,是因为我也想提醒殿下,我一直贯彻着自己的信条。即使是在维纳斯死后,我的信念也从没有被动摇过。”

我微微一笑,侧头望向他。


“所以殿下,虽然你开出的条件很诱人,可你该知道,一个真正强大的暗天使,是拒绝任何威胁的。”


“所以您是拒绝了吗?”他顿了顿,声音依然冷洌,却有了一点困惑,“我明白您不接受威胁,可事实上,我并没有威胁您,我是在跟你谈条件,而我提出的要求,您应该不难做到。”


“你说的没错,所以这不是我拒绝你的根本原因。”我顿了顿,声音变轻:“殿下,你的恋人也是跟我一样的暗天使,不管是哪个暗天使,都不会愿意,也不能被束缚。”


刚刚停歇不久的风卷土重来,狂风卷起砂石刮过耳廓,我们在风中彼此对立地站着,他的表情被兜帽下的阴影覆盖,只能看见苍白的唇紧紧地抿着。


“那么,暗天使的信条到底是什么呢?”过了很久,他突然问到。

“很简单。”我背过身去,用手指向某一个地方。

“那个东西,是用来征服的。”

黑夜里,群山的轮廓如同巨兽的尸骸。

“那个东西,是用来跨越的。”

黑夜深处,风中隐隐挟裹着海洋的气息。

“那个东西,是用来推倒的。”

枯萎的世界树沉默像是远古的巨人。

“而那个东西,”我抬头,用手指向那翻滚着黑云的苍穹。

“是用来掀翻的。”我说完,转头看向他,“我们是为了和命运抗争而诞生的,我们的信条就是战斗,在战斗中生,在战斗中死去,每一个暗天使战士都以死在床上为耻辱,只有在战火中逝去,才能找到去往晨星之地的道路。”

 

“你们暗天使都这么想吗?”他突然打断我。

“对,有什么不妥吗?”

他语气里那突如其来落寞有些让我不知所措。

他却摇头,不再说话,只是低头看向那条银链,眼神竟然变得有些迷茫。

我不知道我该说些什么,而现在呆在这里也没有意义,于是我便准备硬邦邦地转身离开。

脖子上的羽毛突然亮了起来,我迅速地接通。

“咔…咔…嚓……”羽毛那边却只传来杂音,那边的人似乎在嘶吼什么,可我却什么也听不清。

但是,于此同时,一种诡异的感觉爬上心口,我听见了微弱的歌声,那是怨皇的波动,时断时续地从某一个方向传来。

来不及思考什么,我祭出洛基,用火焰的长矛在空中一划,路西斐尔的脚边的土地燃起烈焰的魔法阵。

“在我回来前,请殿下先呆在这里。”我背对着他说到,握紧洛基,六只羽翼卷起狂风,我从地面一跃而起,朝那个方向掠去。

 

其实有一句话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

虽然暗天使的信条是就是战斗,可每一个暗天使也都明白,我们在为什么而战。


为头顶的天空,为脚下的土地……为藏在心底的爱人。


 

【小剧场】也许一些在平行世界会出现的小对话。

“我以前一直认为为一个人抛弃世界很傻。”

“我也这么认为。”

“可是现在我不那么认为了,所以我带你逃好不好?”

“……可是我还是认为为一个人抛弃世界时很傻的行为。”

“没关系啊,小疯子,你不是一直认为我很傻吗?”

 

啊小剧场变相地在发神米糖啊,啊我承认我老是在脑补耶和华陛下如果当年做出的选择不同,是不是这个故事就完全不同了【废话】。关于老米的信条啊,其实毁灭气息蛮重的,不过毁灭才是新生嘛呵呵哒【。啊进入最后的副本啦撸。顺便一提,这个副本的主体并不只在现在的旧世哦,而也包括了之后发生的事呵呵哒【。

40【悲鸣】

“元帅……”

他平躺在被血浸染的土地上,嘴唇微微颤动着,了无生气的脸上两只眼睛无神地睁着。

我把他的手紧紧地握在手里,他的手上满是血污,握在手里像是握着一条冰凉的鱼。

“探测器对它……对它……无效,它往西边……去了,部长,部长她……也在那里。”

旧世不该下雨,但也许是因为怨皇的复苏,苍白的雨水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冲淡了浓厚的血腥味,也冲散了他手背上的那片猩红,暴露出一片不详的灰白。

突然有些不忍再去看他的脸,我默默地握紧了另一只拳头。

他快死了,但我无能为力。

“我知道了,你还有什么想让我帮你做的吗?”

我轻轻问。

他轻轻点头,幅度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元帅……我们跟那些东西斗了一辈子……不想到死后尸体被那些脏东西给玷污了……”

“我知道。你只有这个要求吗?”

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只有这个要求……元帅您快走吧……别在这里耽搁时间了……”

他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眼睛渐眯起,头向一边无力地歪去,露出一截惨白的脖颈。

我这才注意到他的脖子上挂着一个用百日草编织过的项链,很多光天使的女人们很喜欢编这个玩意。

 

【我是0711情报局的一员,是这个世界的观测者,我宣誓在履行这份光荣义务时,为保持客观公正,我绝不将个人情感投入到这个过程中。】

【我是民族的眼,民族的影,但只要有需要,我会化民族的剑,民族的盾,一直战斗,直到胜利或者死亡的那一刻。】

 

我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腕,将洛基向地上一杵,土地震颤起来,赤色的魔法纹路以矛尖为中心向四周蔓延,纹路里迸溅出火焰,然后冲天而起,天地间的冷雨在一瞬间被蒸发,所有的暗天使尸骸以及那些隐藏在阴影里虎视眈眈的怨们在高温里同时化为灰烬。

在心里默默地敬了个军礼,我沿着那时断时续的波动一路向西方奔驰,而到一片古战场时,强烈的预感让我停下脚步。

我迅速地观察着四周的环境,喀斯特地貌,脚下是坚硬的石灰岩,丘陵错落在四周,遮蔽了部分的视线。

隐隐的波动又中断了。新生的室女座似乎有隐藏的天赋,我甚至有一种荒谬的感觉,它是故意吸引我来到这里的。

突然,一个反着银光的东西闯入入我的视野。

那是一把长枪,名为迦耶伯格的长枪。

曾经我对她说过,女孩子用枪不好,因为手很有可能变得粗糙。她只是微笑,也不反驳,看着我的目光却很倔强。

而现在这把用海洋巨兽骸骨做成的长枪无力地倒在地上,那它的主人又在哪里呢?

风声把细微的呻吟声带到耳边,我猛地转头。

她斜靠在一片石壁旁,眼睛紧紧闭着,睫毛无力地搭下,脸庞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过于苍白,似乎下一秒就会变成死寂的灰。

“图兰朵?听得见我说话吗?”

我快步奔向她,走到她身边蹲下,呼喊她的名字,用手拍她的脸,手指触到她的脸颊,那温度冰冷如同被冷风吹了一夜大理石。

我咬牙,从空间石里拿出一剂光元素,然后给她注射进去。她的呼吸从缓慢变得急促,睫毛微微地颤动着,然后在我的注视下,她缓缓睁开眼睛。

她轻轻眨了眨眼睛,眼珠迷茫地转了转,然后定格在我的身上,那双漆黑的眼眸里渐渐有了光彩。

“殿下?”她的声音小到听不见。

“我在。”我一边拿绷带一边应到。

她没有说话,只是有些虚弱地伸出手指,像是想确认什么,也许是因为没了力气,她的动作轻柔得像是要触碰一朵快要盛开的花。

“别乱动。”我一把按下她的手,“你再乱动我就把你丢在这里。”

我的一番恐吓真的很有效果,一直到我处理完她的伤口,她都很安静,即使我碰到住她的伤口时她都一声不吭,如果不是因为她呼吸的频率,我都有些怀疑她又重新晕死过去。

“好了。”我重新看向她,语气变得有些严厉,“图兰朵殿下,关于这件你擅自行动,你欠我一个解释。”

“解释吗?”

闻言,她轻轻抬头望向我。

所有的责问突然都消散在心口,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慌乱。无法形容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明明是纯粹的黑,可眸光宛转时,却仿佛流转着世间所有的斑斓。

我突然有些想躲开,因为她的心思太简单,简单到世界上所有人都可以看清她在想什么。然后她突然笑了,她的笑容让整个黑夜都变得生动起来,在我愣神时,她用双手努力地撑起身子,身体摇摇晃晃如同被风吹拂的芦苇。

我回过神,慌忙用手扶她,她的眼神突然变得狡猾,她飞快地侧过头,在我的面具上轻轻啄了一下。

“这个解释可以吗?”

我从来没听过她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既有小女生的委屈,又带着点孩童恶作剧得逞以后的得意。我的动作变得有些僵硬,明明隔着面具,那个地方却像是被烫了一下。

突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对于处理这种情况我也很没经验。我只把她轻轻放回去,然后悄悄移开视线。

“你跟室女座交过手了?”

“……是的。”她的语调透着些隐隐的失望,但不明显。

“它的外形?”

“跟原室女座差不多,但要小一倍左右,这也许与它的隐藏天赋有关。”

“那么它也可以在地下潜行?”

“对,其实它的力量并不算强,但它的智商很高,甚至不比金牛差。”

金牛的智商在怨皇里排第三,仅次于白羊与宝瓶。这个室女的诞生的原因尚不明确,而且它的隐藏能力也不知道从何而来,要知道,能躲避我勘测的只有……

“米迦勒,后面!”她的惊呼把我从沉思中惊醒,我回头,视野里,数条黑色的触手从土地破出,仿若箭雨般向我砸来。那是肉眼无法看清的速度,更可怕的是这个过程一直悄无声息,那些触手破开岩石,动静却像是柔软的土地里生出青草。

但它快,洛基更快,在它还未近身时,火焰般的长矛已经自动格挡在我身后,挥出完美的红扇,黑色的触手来不及收回,撞击到上面燃起“滋滋”的声音,黑烟冒出,大地在隐隐轰鸣,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下面愤怒地咆哮。

我冷着脸,然后一手抓紧洛基,另一手逮住那正在回缩的触手,然后使劲往后面一扯,岩石地面纸片一样被撕开,然后刺耳的尖叫响彻在天地,它被我生生扯出,带起一片翻飞的石块。

从各种信息判断,它的天赋是隐藏然后袭杀,那么只要让它暴露在眼前,它就不再是一个大威胁。

“你的枪借我一用,然后在这里等着,一会儿就好。”

我在身后放了一个结界保护她,然后将迦耶伯格狠狠地往地上一掷,它的触手被长矛贯穿然后被死死地固定住,然后我提起洛基冲向那条漆黑的蛇形巨兽

它突然发出时高时低的叫声,细碎的的画面随着它的声音涌入我的脑海,那是它的视觉,在它的视觉里,眼前的旧世仿佛弥散着不散的雾气,而我也在它的视野里,不知为何,那个提着火焰的长矛的暗天使的翅膀居然是翡翠色的,火色的头发在风中飞扬。

耳旁有风声传来,它在趁机发起攻击。它的确很聪明,居然会用这样的方法干扰我的视线。

不过到此为止了,我在心里冷笑,然后凭着身体的直觉发起攻击。

雾气飞速散去,我又回到了自己的视野,它的一截尾巴被我斩断,黑色的鲜血汩汩冒出。

我经历过无数战场,战斗已经不是一种能力,而是本能,就算我的五感都被剥夺,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的敌人就不会停止担忧下一秒那杆长矛会刺破他们的心脏。

它凄厉地叫着想要逃开,一个又一个画面蜂拥而上,一根又一根触手向我袭来,可是这丝毫不能阻挡我的脚步。烈火点燃黑夜,黑色的血肉横飞在空中,它想重新往地下钻去,可是那根触手却牢牢地固定在地面上,无法扯断,也让它无法逃开。

转瞬间我便来到了它的身前,它俯下头看我,我惊讶地发现那双眸子里竟然流露出悲伤的情绪。

——主……上……

一个细细的声音突然钻入脑海。

它的眼里淌出黑色的液体,似乎是眼泪。

虽然有些奇怪,但我并没有因此停止手上的动作,拿着洛基无比精准地向它的心脏刺去。

它突然仰头发出垂死挣扎般的嘶吼,然后又一个画面闯入眼帘。我心里不由地有些好笑,想它的智商也不怎么样,一个招式用了几十遍也不知道换换。

可是当我看清眼前的画面时,我的血液却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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